武松与施恩：有一种友情，是从利用开始

文：刘樱姝
《水浒传》中作者对“友情”不吝笔墨，从各种角度加以重彩描写。有的人对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，有的人只是打着“友情”的幌子把朋友出卖。对于那些“真情”好汉，如果说鲁智深和林冲是始于志趣相投；那么，武松和施恩的友情却是从“利用”开始。
01
牢城营里的“规矩”
武松为兄报仇后被刺配孟州。孟州牢城营里规矩甚多，说白了底层规律就是一个字：钱。武松刚进门就有狱友给他讲规矩、谈厉害：“好汉，你新到这里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，并使用的银两，取在手头，少刻差拨到来，便可送与他。若吃杀威棒时，也打得轻。若没人情送与他时，端的狼狈！”
鉴于“兔死狐悲，物伤其类”的缘故，狱友们热心指点新犯武松，可武松并不打算照做。武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，硬汉必有他的“过硬”之处：“小人身边略有些东西。若是他好问我讨时，便送些与他；若是硬问我要时，一文也没。”这话把狱友们吓尿了，连忙相劝。接下来上演的便是武松不配合差拨、管营的戏码，每一幕都令人咋舌。
见到施管营父子后，武松依旧保持“硬”做派，现场就收下了个“迷弟”——管营儿子施恩。施恩的眼光不错，一下就发现武松的妙用：孔武有力，天生打手，可以帮他重夺快活林。于是小施给老施耳语了几句，那个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施管营马上口气骤变，给武松找“不打”的理由。
02
武松受到的“恩”
施恩对武松的“恩”是什么？
在众狱友的讲述中，得知如果犯人不孝敬好牢里的诸位长官，尤其是施管营，那是必死无疑，而且还死法难看。施管营在搞酷刑方面业务水平极高，且有创意，研发出了“吊盆”、“土布袋”等新玩意儿。就算不让你领教“新玩法”，光是进门那顿“杀威棒”就很难过关。施管营还名正言顺地宣称那是“太祖武德皇帝旧制：但凡初到配军，须打一百杀威棒”。
武松没使银子孝敬施管营，非但没被打杀威棒，还得到了独立牢房、洗澡更衣、好吃好喝的礼遇。这都源于施恩的“恩”。武松所念的这个“恩”其实就是“斯德哥尔摩症”：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，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。原本要施加的“伤害”没有了，而且还被当作“上宾”，甚至结拜了兄弟，武松能不“报恩”吗？这等“免费午餐”武松就能吃得心安吗？
武松智商一直都在线。他不傻，只不过是性子急，急于想知道这些命运暗中赐予的东西实际标价是多少。于是他在天王堂前开始表演手举四五百斤石墩，博得“真神人”的赞誉，只为了告诉施家父子，打虎的武松又回来了。武松的“报恩”原则是：“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，武松也替你去干！若是有些谄佞的，非为人也！”也就是说，杀人可以，因为江湖好汉杀人不过分；但“谄佞”人，不行，这是好汉所不能为之。
03
武松与施恩的“友情”
领受了施恩施予的有条件的“恩情”，武松当然要报答。于是上演了醉打蒋门神，义夺快活林的好戏。替施恩干完事，武松当着众人面说快活林酒店原本就是施恩的买卖，是“蒋门神倚势豪强，公然夺了，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”，并且强调自己背后并无施恩指使，“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，他和我并无干涉”，管这闲事只因“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。我若路见不平，真乃拔刀相助，我便死也不怕。”
施恩重夺回快活林酒店后，为了减少之前的损失，“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，各店里并各赌坊兑坊，加利倍送闲钱来与施恩。”施恩“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”，二人友情达到高潮。但这种“友情”是建立在利用与被利用基础上的，要说有多少“真心”，不得而知。
然而，蒋门神背后的黑势力保护伞张团练比施管营实力更强，怎会善罢甘休？于是就有了张团练买嘱张都监陷害武松的故事。极度愤懑之下，武松杀了仇人们，并制造了一起灭门惨案，至此走上绝路。
在营救武松过程中，施恩与武松有了“真情”。“老管营道：‘他是为你（施恩）吃官司，你不去救他，更待何时？’”于是施恩使了一二百两银子去活动康节级和叶孔目。“施恩再备了酒肉，做了几件衣裳，再央康节级维持，相引将来牢里，请众人吃酒，买求看觑武松，叫他更换了些衣服，吃了酒食。出入情熟，一连数日，施恩来了大牢里三次。”在武松被刺配途中，施恩又带了两只熟鹅、棉衣来看望武松，并提醒武松提防公差。之后”施恩拜辞了武松，哭着去了。”施恩的“哭”是真情的流露。在利用武松的过程中，他见识了武松作为好汉的担当，折服于武松的人格。而且武松为施恩的黑道事业差点儿付出生命代价，这些都让施恩觉得心里有愧。此时的施恩对武松已经完全出于情义。武松也懂得领受施恩的这片真情。
后来施恩父母双亡流落江湖后，武松敞开二龙山的大门收留了他。施恩在随梁山军攻打常熟时落水被杀，武松得知噩耗后，竟然嚎啕大哭，让人不禁为武松与施恩的兄弟情黯然落泪！
一段友情有时候开篇并不完美，但最终结局却完美诠释了真正的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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