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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这一年，是公元1785年，也是乾隆登基满五十年。
五十年，很吉利，当需大庆。而这个于民间流传甚广的野史故事，就发生在这年农历七月。
话说刚进七月，皇城里就热闹起来。能不热闹吗？再过一个多月，即八月二十三，便是乾隆皇帝登基满五十年的好日子，必然得普天同庆啊。看到各地官员走马灯似的往京城跑，内阁学士纪晓岚却是愁眉不展，一会儿摇头，一会儿叹气。
这天，下了早朝，纪晓岚正往文渊阁走，一个人紧走几步追上了他。
这个人，是闽浙总督陈辉祖。
陈辉祖左右望望，问纪晓岚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？纪晓岚又发一声低叹，欲言又止。再三追问下，纪晓岚终于开了口：“唉，天不遂人愿呐。”
陈辉祖见状，心中犯了闷：自从你受命编纂《四库全书》起，官衔蹭蹭往上升，短短几年就成了皇上的大红人，老天够帮你忙的了，还有何可抱怨的？哪像我，把闽浙总督的位子都坐臭了，六七年没挪过窝。眼下，庆典在即，我正好趁此机会活动活动，争取再往上爬一爬。放眼朝堂，跟皇上走得近乎的当属你纪晓岚。只要你肯牵线搭桥，这事准成。
“咋了？纪大人。”陈辉祖问道。
纪晓岚瞥着陈辉祖，别有意味地说：“陈将军，听人劝吃饱饭，你还是回去吧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陈辉祖愈发不解。
纪晓岚把他带到背静处，压低声音说，从年初到现在，天灾不断，三月初，甘肃玉门发生地震，伤亡惨重；四月，湖北宜城、枝江大旱，饿殍遍野；五月，山东青州又遭了灾，饿得百姓都到了吃土吃人的地步。还有福建建安、江西萍乡，水患肆虐……国库里的钱都不够赈灾的，皇上哪还有心情操办庆典？昨日，我恍惚听皇上念叨，随便摆几桌应应景得了。
陈辉祖一听，暗叫糟糕，急说：“皇上登位五十年，这可是大喜事，岂能敷衍？纪大人，你我都是臣子，理应为皇上分忧啊。”
“怎么分？”纪晓岚双手一摊。
意思再明白不过：我惧内，薪俸全部上交，兜里没几个银子。恰恰这时，又有两个人冒出来，嘀嘀咕咕咬起了耳根。
搭眼一瞧，是热河都统恒瑞，云贵总督李侍尧。纪晓岚顿时叫苦不迭。适才说的只是小道消息，万一传到皇上耳中，免不了要受责斥。果不其然，次日上朝，乾隆翻了脸：“大胆纪晓岚，君无戏言，你是想让朕失信于天下，失信于堡里乡的老宋头吧？”
02
提及老宋头，纪晓岚很快想起一档子事。
去年，他跟随乾隆微服私访，途径一个名叫堡里乡的渔村时，恰赶上村里的长者老宋头过生日。
鱼香扑鼻，乾隆胃口大开，酒饱饭足后许了诺：老头，明年秋，我会请你，还有全村的老人好好吃上一顿。老宋头没看出他就是当朝天子，咋舌说村里有一百多位老人，那得花费多少银子？
皇上不愧是皇上，乾隆继而放话：仨瓜俩枣，不值一提，全天下的老人我都请得起！
君子一言，驷马难追，更何况是金口玉牙的皇上？纪晓岚忙道声“臣该万死”，问：“皇上，你是要效法先皇搞千叟宴吧？”
“算你没老糊涂。”乾隆瞪了纪晓岚一眼，问群臣谁有能力操办此事。
话音未落，陈辉祖、恒瑞等人便争得不可开交，誓死要为皇上分忧解难。
乾隆摆摆手，道：“随便吃顿饭，用不着去死。这样吧，陈辉祖你负责火锅所用菜品，恒瑞和李将军负责面食。纪晓岚，你负责监工。千叟宴办的好，朕重重有赏；若办不好，哼！”
锣鼓听声，说话听音，尽管乾隆没说下文，但谁都能听得懂，猜得到：
要给朕办砸了，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什！
03
弓身退出朝堂，陈辉祖等人捞到了好差事，自是乐得眉飞色舞，唯有纪晓岚一脸的黄瓜皮色。
“纪大人，你的脸绿得真吓人，用不用找御医瞧瞧？”陈辉祖打趣道。
少来套近乎，跟皇上打小报告的是你吧？别得意的太早，有你哭的时候。纪晓岚没搭理他，出了午门径直走向竹枝巷菜市场。陈辉祖跟他顺道，片刻之后，两人站在了一个卖黄瓜的尖嘴商贩身前。
众臣皆知，乾隆吃火锅成癖，而最爱涮的菜蔬便是黄瓜。纪晓岚指指竹篮里躺着的两根黄瓜，问：“多少钱一斤？”
尖嘴商贩嘎嘣溜脆地回道：“不上秤，论根。”
“那一根多少钱？”陈辉祖接茬。商贩的回答，顿时让他惊得下巴差点脱臼掉到地上：“100两。少一文不卖！”
看官，千万别以为商贩是在漫天要价。
在古代，内地不产黄瓜，汉朝时，张骞奉命出使西域，从胡人那里带回许多好吃好看的东西。这其中就有黄瓜，也叫胡瓜。从大汉到隋唐再到明清，黄瓜的身份一直不菲，确比燕窝鱼翅还贵。不然，后来嘉庆年间的诗人硕亭也不会在《京都竹枝词》中如此写道：
“黄瓜初见比人参，小小如簪值数金。微物不能增寿命，万钱一食亦何心？”
可再贵，巴掌长的一根也不能卖百两银子啊。
04
尖嘴商贩似乎看破了陈辉祖的心思，伸手抓起那根稍长稍粗点的，在衣襟上蹭了两下后张开了嘴巴。咔嚓，50两银子进了肚；又一口，100两银子没了。纪晓岚瞅得心疼，一咬牙掏出银票要买剩下的那根，商贩却竖起了两根手指：“且慢，黄瓜涨价了，200两一根！”
陈辉祖常年驻边，从未进过京城的菜市场，见商贩坐地起价，当场气翘了胡子：“可恶的小贩，你也太黑了吧？”
尖嘴商贩也较上了劲，抓起黄瓜说：“买卖买卖，愿买愿卖。不是跟你吹，我再吃一半，剩下的半截照样能卖200两。”
“陈将军，别跟市井之徒一般见识，咱们走。”
纪晓岚拽起陈辉祖边走边掰扯，想当年，康熙帝在畅春园办千叟宴，邀请了1200余人，这次，参加人数只能多不能少，粗略估计，少说也得3000人。一人一根黄瓜，你算算需要多少银子。皇上请人吃饭，总不能只吃黄瓜吧？蘑菇、蓬蒿、羊肉、螃蟹……你自个算去吧。听着听着，陈辉祖禁不住浑身一哆嗦：“纪……纪大人，这差事我不想干了——”
“想撂挑子，除非你长了三颗脑袋！”纪晓岚不软不硬地回道。
没错，若惹恼皇上，就算长着三颗脑袋也不够砍。陈辉祖又惊又怕，连声央求：“纪大人，求你帮帮我，我到底该怎么办？”
纪晓岚加快脚步，头也不回地说：“我相信将军的本事，能请神，亦能送神。皇上有旨，在庆祝登基盛典前，务必把千叟宴给办了。陈将军，时间紧迫，你还是早作准备吧。”说着，在拐弯回府前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，“再往前走是羊市。东首有个叫吴麻脸的羊贩子，他卖的羊肉最正宗也最便宜，你去打听打听价钱吧。”
余光里，纪晓岚瞄到陈辉祖擦擦满头的虚汗，颠颠跑进了羊市。好像张口只问了一声，他的嘴巴便张成水瓢状，好半天没合拢。
要不惊讶才怪，一斤上好的羊肉要价400两银子，还不打半点折扣！
05
转眼间，20多天过去。
就在距千叟宴开宴还有三天的时候，堡里乡的渔民老宋头和上百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全被请进了京城，附近各个州县、但凡超过六十岁的老人也都接到了邀请。据初步统计，总人数高达5000人，再加上皇亲国戚和前朝老臣，至少要摆1500多桌，每桌一只火锅，菜品为四荤四素，差不多要花销两千两。总数算下来，800万两打不住。
这天午后，陈辉祖急匆匆闯进纪府，一把攥住纪晓岚的手再不肯松开。
“出了什么事？慢慢说。”纪晓岚问。“纪大人，我不敢慢啊。”陈辉祖哭丧着脸回道，“我掏空了家底，还卖掉了祖上购置的百顷良田，可还有100多万两的空缺——”
明摆着，他是来借钱的，绝不能让他吐出口。纪晓岚紧忙抢过话：“我听说，将军早年在京城置办了四五座府宅，每座都不下四五十万吧？”
陈辉祖嘎巴嘎巴嘴，掉头走了。不到半个时辰，跟随纪晓岚多年的小福子便带回一个好消息：陈辉祖贴出告示要卖房！纪晓岚笑笑，吩咐小福子盯紧点。天色傍黑，小福子又颠颠跑回，说眼瞅要砸锅卖铁了，陈辉祖将军居然去了留香阁风流快活！
走，看好戏去。纪晓岚带上十几个随从，直奔竹枝巷。
（各位看官，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更精彩传奇，敬请稍候，明晚继续道来。）
作者：刺猬，鱼羊秘史签约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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